非法拘禁案

　　伍志锐

　　【案情简介】

　　2004年左右，黄某宁因投资做生意欠卢某309825元，2009年卢某委托李某农向黄某追债。黄某于2009年2月5日至2010年10月22日期间先后还清了上述借款的本金。2011年1月14日，为向黄某追利息，李某农找到吴某和另外两个小伙以对账为由约黄某到某饭店，之后将黄某带到某个镇的一处房子限制其人身自由并找人看守。期间，李某农称黄某虽然还清了卢某的本金，但还有利息没还，要求黄某还420000元利息，黄某拒绝。之后，李某农表示经与卢某商量，可以少要点利息，黄某只要还250000元即可。2011年1月16日，李某农和吴某等人让黄某照抄了一份李某农原先写好的还款计划，并索要了黄某身上的银行卡及密码，先后从黄某银行卡取得120000元利息。

　　2011年7月21日，李某农被抓获，因涉嫌非法拘禁罪次日被刑事拘留，同年8月26日被逮捕。2012年4月27日，A区检察院向A区人民法院提起公诉，指控李某农犯抢劫罪。

　　【辩护意见】

　　伍律师接受委托后，把整个案件材料进行重新梳理，发现原来的辩护思路方向上存在问题，经过多次会见被告人并仔细钻研案卷材料后，伍律师提出以下主要辩护意见：

　　1、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六十三条以及相关司法解释的规定，抢劫罪是指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对财物的所有人、保管人当场使用暴力、胁迫或其他方法，强行将公私财物抢走的行为。所谓暴力，是指行为人对被害人的身体实行打击或者强制。抢劫罪的暴力，是指对被害人的身体施以打击或强制，借以排除被害人的反抗，从而劫取他人财物的行为。本案中，李某农向黄某追债是受卢某的委托，并不是无中生有向黄某要钱，李某农既没有非法占有黄某财物的目的，也没有当场对黄某身体施以打击或强制。李某农从黄某处拿到的钱是黄某欠卢某的债务，最终也都将该款项还给了卢某。至于李某农从卢某处拿到的费用是卢某给的委托代理费，不是李某农直接从黄某身上暴力所取。因此，李某农替他人收债的行为不构成抢劫罪。

　　2、卢某与被害人黄某之间口头约定归还利息250000元，该口头约定有李某农供述和多位证人证言相互印证，李某农从黄某处拿到的12万元并没有超过卢某授意的利息25万元，一审认定的利息计算方法有误。

　　3、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八条规定，为索取债务非法扣押扣押拘禁他人的行为，应以非法拘禁罪定罪处罚。非法拘禁罪侵犯的是他人的人身自由权利，属单一客体。非法拘禁能够成为抢劫罪转化的先决条件则是需要侵犯了他人的财产权利。本案中，李某农等人只是限制了黄某的人身自由，李某农没有对黄某当场使用暴力，也没有授意同行的人对黄某使用暴力，所取得的财物是卢某委托收取的债务，这不等同于侵犯了黄某的财产权利(该财产本来就李某农委托人卢某的)。所以，李某农的行为即使构成犯罪，也只构成非法拘禁罪，不构成抢劫罪。李某农等收取的债务数额没有超过卢某授意的数额，因此本案转化成抢劫罪的先决条件不存在。

　　综上所述，李某农接受委托替人收债从而限制黄某人身自由的行为不够成抢劫罪，最多构成非法拘禁罪。即便李某农的行为构成非法拘禁罪，李某农是受人所托，且情节轻微，没有给受害人黄某造成严重损害，到案后积极配合侦查机关工作，法院在量刑时也应酌情对李某农从轻、减轻或者免予刑事处罚。

　　【判决结果】

　　2012年12月18日，A区人民法院作出一审判决，判李某农犯抢劫罪，判处有期徒刑10年。李某农不服一审判决向A市中院提出上诉，A市中院于2013年11月26日作出裁定，将该案发回A区法院重审。A区法院重审后判决李某农犯抢劫罪，判处有期徒刑4年9个月。李某农继续上诉，A市中院最终审依法改判，判决李某农犯非法拘禁罪，判处有期徒刑3年。

　　【裁判文书】

　　(2015)南市刑一终字第131号。

　　【案例评析】

　　“火眼金睛”，一语中的。

　　本案从一审到二审，发回重审后又继续二审，几乎把所有程序走完，被告人的维权之路可谓艰辛，伍志锐律师正是在重审后二审介入了本案。介入本案后，伍志锐律师经过会被告人和阅卷后，发现本案的关键点是索取债务非法限制他人人身自由的行为应该怎么定性问题，这个点在之前的所有庭审中均未提及。抢劫罪，是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对财物的所有人、保管人当场使用暴力、胁迫或其他方法，强行将公私财物抢走的行为。非法拘禁罪，是指以拘押、禁闭或者其他强制方法，非法剥夺他人人身自由的犯罪行为。非法拘禁罪侵犯的客体是他人的身体自由权，所谓身体自由权，是指以身体的动静举止不受非法干预为内容的人格权，亦即在法律范围内按照自己的意志决定自己身体行动的自由权利。抢劫罪侵犯的客体是公私财物的所有权和公民的人身权利。对于抢劫犯来说，最根本的目的是要抢劫财物，侵犯人身权利，只是其使用的一种手段。而非法拘禁罪侵犯的是单一客体即侵犯他人的人身自由权利。这两个罪的客体有重合部分，在实践中很容易会发生转化。本案中，伍志锐律师正是抓住了这个关键点，论证李某农的行为事实上没有侵犯黄某的财产权益，非法拘禁转化成抢劫罪的先决条件不存在，从而不构成抢劫罪。在伍志锐律师的努力之下，本案被告人李某农最终被判非法拘禁罪判处有期徒刑3年。这个本来可以说是一个比较好的结果，但迟来的“正义”非正义。被告人李某农最终虽然只被判有期徒刑三年，但最后判决出来时已经被超期羁押了400多天，而他这种情况及时被超期羁押也不符合国家赔偿的犯罪。所以说，一个刑事案件能否最大限度的保护被告的合法权益，关键要看辩护律师的工作是否做得到位。每个辩护人的能力、水平千差万别，但我们的目标都是一致的，那就是尽自己所能保障当事人的合法权益。实践出真知，我们在处理问题的时候参考一下别人的经验很重要，不能按部就班，但却能带给我们灵感和启发。

　　【结语和建议】

　　法庭上没有事实真相，只有法律事实。

　　所有的案件，不论是刑事、民事还是行政案件，在法庭上都要讲究证据。法庭上所有的较量实际上都是证据的较量，代理律师跟当事人之间唯一的不同就是如何展示证据的问题。对证据的展示方式和陈述不同将会影响该证据是否被法院采纳。律师的作用就是如何让一个个死的证据材料在法庭上“活”起来，让法官相信律师所说的事实就是案件的事实真相。

　　既然选择了律师这个职业，就意味着选择了孤独和苦难。在外人看来，你是多么的光鲜靓丽，而其中的辛酸只有自己知道。但是，让罪犯得到应有的惩罚，让冤者得到了应有的正义是我们的使命。别人的案件办得再成功，始终不能按部就班，但是也不能一意孤行。在借鉴别人经验的基础上，要学会自己思考。同时，要勤于学习，脚踏实地。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之下，相信中国的法治环境会越来越好。